杭州桂冠環保科技有限公司:“寧要綠水青山,不要金山銀山。”習主席的一句話,不是文藝表達,而是重拳出擊。
中國正在經歷一場史上最劇烈的環保風暴。2017年,在全國,因環保不達標已經或正在被關停整頓的企業,不是幾百家、上千家,而是以萬為單位計,甚至帶來了某些行業生態的重大變化。
一方面,環保企業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春天。
北京周邊流傳著這樣一個段子:一家EPS(泡沫塑料)生產廠商懸賞數百萬,尋求進入三星供應商體系,無果。而環保風暴一來,數百家EPS生產廠商紛紛倒下,僅存寥寥幾家。這時三星反而主動找上門來了。這家企業終于揚眉吐氣。
在這場環保風暴中,環保設備企業訂單不斷,那些以往對他們嗤之以鼻、不愿理睬的潛在客戶們,紛紛拋棄低價策略,轉而追求實際效果,主動上門采購。而那些提早就實現達標排放的企業,避免了被關停、整頓所帶來的損失,在危機關頭贏得了更多客戶的信任。那些過去貌似犯不上的投入和不為人知的環保舉措,終于被證明是值得的。
另一方面,環保督察力度之大,執法之嚴,速度之快,使得不少中小企業陷入停工、停產的困境,更普遍的影響是原材料漲價,零件斷貨,波及到了更為廣泛的產業鏈上下游,令本來就“利潤薄如刀片”的制造業雪上加霜。
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是,此輪環保新政,絕非一陣風。在《中外管理》近期對來自鋼鐵、家居、餐飲、涂料、造紙等與環保關系緊密的行業從業者的采訪中,已然發覺:環保早已從一道是非題升級為全社會的共識。
不過,企業對環保政策的理解,把環保放在何等位置,是被動接受還是主動參與,環保僅僅是等于達標排放,還是把環保作為企業未來發展的契機?這些問題仍然在考量著企業家對于企業作為社會細胞的角色認知……是犧牲環境來創造財富,還是解決社會問題而創造價值?
環保,實際折射出來的是企業自身價值的認知態度,它更集中體現了一個企業的綜合競爭實力。環保,將同其他影響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一樣,將無時無刻不考驗著管理者對短期和長期,微觀與宏觀,內部與外部三對矛盾的平衡和把握。
環保風暴下中小企業如何自救?
2018年歲首的冬天,北京已經連續120余天無有效降水,突破近十年的歷史之最。醫院里患流感的就診人士,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。一篇《流感下的北京中年》在朋友圈走紅,撥動了不少人的神經。
另一個世界里,一場同樣嚴重,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“環保風暴”型流感,也在這個冬天蔓延至整個企業界,遍及全中國。
幾乎所有的企業都感受到了這場流感的威力,有的咳嗽,有的發燒,有的則進了醫院,體質不一樣,“病情”就不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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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上最嚴環保督查
2016年1月,中央環保督察行動在河北開展試點。截至2017年年底,四批環保督察行動完成對全國所有省份的覆蓋。
其間,2017年4月,環保部宣布對京津冀及周邊傳輸通道“2+26”城市開展為期一年的大氣污染防治強化督查,為此從全國抽調了5600名執法人員來執行。這是環境保護有史以來國家層面直接組織的最大規模行動。
為了防止包庇,各省市展開交叉督查。針對重污染行業,中央環保督查組曾一天三次突襲廣東谷饒鎮印染企業。為了防止工廠關門暗地生產的情況,有關部門甚至動用了無人機監察。針對不達標的污染企業,不再貼條,而是直接拉閘限電。據一位企業家稱,一個區縣因此消失幾百甚至上千家企業都是正常的。
而拉開這場環保風暴序幕的,正是2015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《新環保法》。與此前的舊法相比,生態文明研究與促進會執行副會長李慶瑞將其稱為“長著獠牙的環保法”,例如:企業違反排污可以按日連續處罰;嚴重環境違法可入刑等。
根據民間組織自然之友總干事張伯駒的觀察:紡織印染行業出現了史上最嚴格的環境排放標準,很多企業只能被迫轉型,雖然有些評論認為過于嚴苛,但其標準的出臺,表明了政府解決環境問題的決心。此次環保風暴無論從力度的持續性、行業覆蓋的廣度和深度都遠超以往任何時候。
在汽車行業,也因為環保風暴迎來了一些顯著的變化。2017年出臺的“雙積分”政策規定:汽車制造商除了需要降低燃油消耗來獲取油耗正積分外,還必須出售足夠數量的新能源汽車才能獲得相應的新能源積分。在J.D.Power副總裁梅松林看來,“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出如此重拳,來推廣新能源汽車,以前很少有車企把新能源電動車作為發展的頭等大事,但現在很多車企都開始緊張了。”
湖南長沙的松井新材料董事長凌云劍,其另一個身份是湖南省人大代表。他介紹說:“當地政府考核環保是一票否決的。一個環保、一個安全搞不定,政府職能部門的一把手業績再好,也給你換掉,這是動真格的。”
前段時間松井打算進入汽車涂裝領域。眾所周知,傳統的水電鍍工藝是高污染領域,而松井開發的PVD工藝洽洽是對傳統水電鍍的革命性升級。某地政府剛剛聽到松井的投資意向,便保持了高度警惕,堅持要到松井進行實地考察。
當時,對方環保局、科技局等相關人士一行七八個人來到了松井實地參觀考察,審閱完相關材料,發現松井做的產品不產生污染,才最終同意落戶。“你會發現,政府招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,現在需要的是綠色GDP,而不是骯臟的GDP。”凌云劍對《中外管理》說道。
2017年,一撕得紙箱的CEO邢凱認識到,國家應該用更強硬的力度來推動這件事,畢竟環保關乎國計民生。“我反復聽到很多人說,中國有大量的小企業活在生死線上,環保一定要立足國情,很多事情要慢慢來。在這之前,國家推行的諸多環保制度和標準,僅僅是作為推薦標準。做了更好,不做也不違規。所以大部分政策推行后并沒有取得實質效果。”在這波環保風暴的影響之下,一撕得的不少供應商甚至在自己的公司名字里加了“環保”二字。
在天津海鋼板材董事長于茂松看來:帶有政治色彩的執行力,比如大局意識、核心意識、看齊意識等,使得很多行業標準的制定和執行都要嚴于國外企業的標準。
“法律必須要嚴,你排污造成了整個下游的污染,甚至危害了他人的生命安全,應當受到懲罰。”在91歲的原航空航天部部長、原中國工經聯會長林宗棠看來,只有“嚴”,環保問題才會被企業真正重視起來。
但無論如何,環保是大勢所趨,必須見到成效。一個數據是:2018年1月3日,北京市環保局公布,2017年北京市全年PM2.5,有9個月月均濃度為近5年同期最低水平。
環保企業迎來春天
“環保”這場總該要生的病,使得那些私底下注意“鍛煉”的企業,成功抵御住了四面八方襲來的風寒。讓他們數年在環保領域的堅持和耕耘,被放大到了客戶和公眾的面前。
杭州桂冠環保科技有限公司,對此有著鮮明的感受。當年他帶頭跑業務,跑遍了唐山周邊的鋼廠。最常見的“招待”就是:“我為什么要用你的東西?”
不少企業很“實際”:環保局檢查時我設備開一開,平時開設備都費電。尤其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,為了備戰奧運會,保證183天以上的藍天標準。北京臨時關停了周邊的重污染企業,有企業專門找到杭州桂冠環保科技有限公司:“你看,就算我用你的設備,也得關。”
那時候,企業買環保設備更多是為了應付檢查。一家重污染企業專門去買了一臺6000元的射霧器(噴霧降塵設備),放在屋頂上給檢查的人來看。但后來污染物居高不下,在政府的要求下安裝了監測器。結果,這家企業到處詢問,哪里能買到好的射霧車。最后,購買了杭州桂冠環保科技有限公司的一臺價值60萬元的射霧車。“現在客戶更重視效果,所以簽合同也跟以前不一樣了。環保治理以達標為主,效果沒達標就不能驗收。”不少當初拒絕劉炳煌的企業,如今都紛紛成了回頭客。
一體式霧炮抑塵車
在天津海鋼板材董事長于茂松看來,環保問題跟企業發展戰略有密切的關系。“如果定位在價格戰,上這么昂貴的設備肯定不合算。因為成本增加,產品在價格上是沒有競爭力的。但如果企業走的是品牌、質量、服務,按這條路子定價,反而可以養活設備。”
根據自然之友總干事張伯駒的了解,像萬科和萬通這樣的房企,在綠色發展領域就做出了表率。他們的環保意識不僅體現在最終的產品上,而且還和數家同行推動了房地產行業的綠色供應鏈行動,例如:他們對水泥、鋼筋、板材等一系列的產業建立環境表現標準體系,只采購符合環保標準企業的產品。“作為行業的龍頭企業,他們帶動了整體產業鏈的綠色發展。”
環保風暴帶來最顯著的影響是競爭環境的改善。劣幣驅逐良幣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。在眾山投資董事長吳忠恒看來,“環保風暴讓大廠更自信,讓中等廠可以升級,讓小廠不敢做了,或者轉型做更好的。”首創思泰意達常務副總經理劉炳煌認為,在經歷供給側改革和去杠桿以后,現在的經商環境比以前好多了。制度嚴格會讓讓企業自覺向善,不作惡。
環保對再生資源行業而言,意義同樣重大。
“千家萬家,村村點火,戶戶冒煙,這個環保怎么做呢?環保是要有成本的。不管是哪個行業,集中度更高,才可以推行環保措施。”在湖南萬容科技董事長明果英看來,環保風暴關閉掉了散亂污企業,有利于環保的集中處理。
“過去為什么再生資源行業發展不起來,就是因為太分散。正規企業上了環保設施,上了機器設備。但是個體戶不用,反而把原料搶走了。所以大企業就吃不飽。”轉型做資源回收處理的明果英深有感觸。
在最近一年多時間里,萬容簽訂了二十幾個框架協議,十幾個項目同時開工建設。明果英看到,不少業主在選擇垃圾處理企業時,非常慎重。有的一次定不下來,還要兩次、三次,甚至經歷四次考察,才最終敲定。
原航空航天部部長、原中國工經聯會長林宗棠對《中外管理》直截了當:“環保問題簡單不簡單?其實很簡單!主要還是下沒下決心,重視不重視,企業甚至可以拿出銷售收入的10%-12%進行環保投入。”
“2016年以前,環保對企業而言,是成本;但2017年以后,環保就變成企業的重要競爭力,甚至是企業可經營的基本資質了。”一撕得CEO邢凱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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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實的泥淖
但現實遠比人們看到的更復雜。
中國大量中小制造型企業處于生死線邊緣,“制造業的利潤已經比刀片還薄了!”在2016年兩會上,全國政協委員、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直指制造業生存境況。此次環保風暴讓本來就處于風雨飄搖的中小制造業,更加艱難。不少企業紛紛陷入停產整頓、采購間斷、信用危機等困境。
環保風暴帶來最廣泛的影響,是原材料價格上漲帶來的成本激增。
在于茂松的印象里,鋼鐵企業從2014年開始大面積虧損,2015年鋼鐵更淪為“白菜價”,每斤約7毛錢。當時全國只有一兩家鋼廠不虧損,其他全部淪陷。
但是,從2016年開始,在供給側改革的政策下出臺了一系列措施之后,“2017年鋼廠反而都賺錢了。2015年每噸虧損將近100元,2017年每噸反賺1000元”。因需求增長、政策利好、環保限產等綜合因素,使一家鋼鐵企業居然三天賺了一個億。
盡管鋼廠賺得盆滿缽溢,但實則是下游企業為之買單。據于茂松介紹,整個鋼鐵產業鏈的利潤幾乎集中在上游。而下游80%-90%的企業是虧損的。到2017年下半年,中國的鋼鐵出口量呈現斷崖式下滑。從2016年開始,全世界最貴的鋼鐵在中國。但是,2015年、2016年、2017年鋼鐵的出口量依次為:1.1億噸、8000萬噸、6000萬噸。
在造紙行業,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從業者透露:“為什么貴呢?環保突然嚴了,工廠開工不足,甚至很多工廠停產,國家專項行動查獲進口廢紙,進口的部分減少了,供需平衡就被打亂了嘛。”
當然,除了原材料,漲價的還有能源燃料。一位企業家透露:2017年9月份天然氣的價格是2.2元左右,到了12月份,價格就翻了三倍。如果一家企業一天的天然氣消耗量是七八萬平方的話,就天然氣一項,成本就增加了30多萬元。
但是比漲價更要命的,是供應商的斷貨。
2017年9月,一封因供應商斷貨而向政府發布的《緊急求助函》在網上傳播。全球知名零部件供應商舍弗勒投資(中國)有限公司,旗下的滾針供應商某公司因環保原因被關停。
而由此引發的直接影響是:零部件缺貨。
據稱,該公司的關停,將間接導致49家汽車整車廠的200多款車型陸續全面停產。因為供應商是獨家,如果更換新的供應商至少要3個月左右的時間。而預計滾針的供貨缺口將超過1500噸,理論上將會造成中國汽車產量300多萬輛的減產,相當于3000億人民幣的產值損失。斷貨導致了很多企業有單不敢接。
其次,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社會資源的浪費。
因為環保停產整頓等原因,不少制造型企業,其生產設備大多是連續性設備,停一次再開一次,直接損失甚至可高達幾十萬元。
有時候,環保政策變化異常之快,也產生了企業剛剛按照新政策執行下去,匹配好設備,但標準又上調了的不適應癥。盡管標準的出臺會帶動一系列設備廠家的繁榮,但政策變動太頻繁,也給企業帶來巨大損失。
一個真實的案例是:一個天津的磚窯老板,為了進行環保升級,幾乎把身家性命都投了進去。投資改了天然氣,相關手續也都辦齊全了,但剛把天然氣裝好,準備投產的時候,卻被告知該行業在本市被取締了。老板直接精神崩潰了。
損失是一連串的。尤其對于一些出口型企業而言,損失不僅僅來自于停產,如果連港口都停運,就意味著毀約。“企業是依靠信譽生存的,你定好了訂單都保證不了時間。這個損害可能是很難計量的。”天津海鋼板材董事長于茂松說道。
他算了一筆賬,被關停的散亂污企業,僅天津靜海區就多達2000多家。一家按10個工人算,失業人數就多達2萬多人。
“但是如果再不投就是死路一條。這是你的必由之路,只能這么做,這是生和死的問題。”于茂松語氣堅決,但也透著些許無奈。www.vzy.net.cn